夏,雨,尸体
[夏]
厨房翻炒着燥热,阿龙依靠在沙发上,他的右边是39度的玻璃门。三伏天的太阳毒辣着闭塞的空间,阿龙感觉喘不过气来。
阿欣叫他吃饭。
阿龙起身到厨房坐下,他的背后全是汗,阿欣本来就少的头发更是吸着她的肌肤。桌上是丝瓜和豆芽,还有两碗饭,两双长短不一的筷子,和到处飞窜的苍蝇。
阿龙没有任何胃口,他随意的扒拉着丝瓜,他感觉丝瓜像蛞蝓一样在他的喉咙内慢慢的下咽。而阿欣似乎很饿,她不断地夹着豆芽。
“去做检查了吗?”阿龙放下筷子。
“嗯。”阿欣头也没抬的回答到。
“医生怎么说?”
“......”阿欣没有回答。
阿龙并不意外这个结果,他的眼睛一直浑浊地盯着阿欣,仿佛他从来不认识这个女人。
“吃完了吧,我还得去餐厅值班,你在家里把碗筷洗洗。”
“阿欣,我妈她又催了。”
阿龙似乎没有听见阿欣的话,“你晚上把她带来的胎盘煮了吃吧。”
阿欣答应了,然后将玻璃门一并挤开。
外面能听见无止境的蝉鸣和阿欣对门的抱怨声。
阿龙起身然后躺在椅子拼成的床上,他的汗沿着他的眼角流下。
外面有人感叹“这高温无止境...无止境!”
阿龙也想着,
“无止境啊...无止境...”
[雨]
阿欣在餐厅木然地拖着地,她知道自己怀不上,而且这并不是她的原因。
她有个女儿的,现在在她前夫那里。
不过她并没有告诉阿龙一家人。
阿龙的母亲始终不认为自己儿子有问题,阿欣开始确实是想辩解,但是时间久了,不知道为何她不想开口了。
“...的老公昨天才检查出肺癌。”
“她家不是还有一个高三的儿子?”
同事在旁边窃窃私语,她听着似乎有些恍惚。
人们总会把平等的生命划成两个等级,比起癌症的父亲,高三的儿子似乎更重要。
她觉得这很不对。
“欣啊,你上次去检查怎么样?”
“我没有去检查。”
阿欣看着地上的瓷砖有些失神。
“我知道没有的。”
“不查怎么知道?”同事的语气透露着讥笑。“万一可以怀上,还可能是个胖儿子呢。”
阿欣笑了笑,她不想去想太多,想太多太累了。
“诶呀,下雨咯。”
“大暴雨哩。”
阿欣抬起头看着餐厅外面不断跑动骚乱的人群,每个人跑动带起水花,溅到别人身上。好像每个人都在躲着对方,每个人却又靠近对方。
街道是黑蒙蒙的,像是给这个城市涂上了一层寂静;却又是吵闹的,像是城市的呼喊。
也正是快要下班了,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。
阿欣走在雨中。
她感觉有人哭泣。
她感觉有人下坠。
[尸体]
阿欣回到家便看见还在睡着的阿龙。
厨房里的碗筷还是躺在桌上,只是多了些苍蝇。
外面的雨让阿欣一身又热又湿,她几乎能感受到身上的蒸汽。
她决定先把胎盘煮了。
一股奇怪的味道。
她怔怔地看着外面的雨滴在窗上各自划落,很奇怪的是明明在一起的雨滴总是突然分开,却可能只是因为一小块黏在窗上的颗粒。
“你在煮...吗?”阿龙终于醒了。
“嗯。”
阿龙没有起身,阿欣听到他声音很闷,好像他躺在她身边,把脸埋在土里说话。
“救救我,阿欣。”
阿龙的声音不止很闷,还很嘶哑。
“救救我,阿欣...”
阿欣突然想起为什么会选这个男人。
因为他很笨。
他甚至不知道怎么解脱。
他太笨了。
她手上不自觉拿着刀。
她把刀捅进了阿龙的肚子,然后是心脏。
阿龙几乎没有反抗,他只是不断嘶喊,阿欣后面觉得他有些吵,把刀插进了他的嘴巴。
“叮”胎盘煮好了。
似乎是一种宣告,阿龙停止了声响。
阿欣把胎盘端出来,她很饿,她大口扒拉着胎盘,然后马上吐了出来。
她突然啥也不想吃了,她就一直这样坐着,看着窗上的雨。
外面的雨渐渐停了,有警笛的声音。
邻居听见了阿龙的嘶喊,然后报了警。
因为太久没有人回应,警察几乎是把门踢开的。
阿欣此刻坐在椅子上,鹅黄色的灯洋洋洒洒在她笑容上蔓延,她的衣领沾满了血迹,在微暗的环境下发出黑色的光。
阿龙则闭着双眼,他的衣服全是血,而他的舌头被刀切成两片,有人说男人的舌头一半是母亲生的,一半是妻子养的。而阿龙的舌头,两边全是血。
......
“这不是她的本名。”
“她的前夫和她结婚后的一周就找了第三者。”
“她涉嫌其前夫第三者梅清的失踪案件,而她的前夫那时候也是嫌疑人之一。”
......
“为什么杀他?因为他很想解脱。”
“是否为梅清失踪案的主犯,我不否认。我挟持我前夫杀了她。”
“尸体,我们把她散落各地了。”
审讯员将资料整理了一下,
“顺便提醒你一下,小姐,”
她顿了顿,
“你怀孕了,两个月,我们检查的时候发现了。”
她突然笑了。
然后哭了。
之后她面无表情。
她的手慢慢垂下来,无力的勾住空气。
也许她终于变成尸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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